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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他真这么说?”周妙将信将疑道。
    简青竹露齿一笑:“是我求的公子,我不愿只我一人搬去,周姐姐陪我。”
    当时,她将此事说出口后,李佑白沉默了好一会儿,简青竹原以为他是避嫌,即便二人是远房表亲,周妙不是医女,他不会答应,但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后,还是答应了她。
    “周姐姐陪我去嘛!”她拉住周妙的袖子摇了摇。
    原来如此,是因为简青竹的缘故。
    周妙心道,能住到别处,也不是没有好处。李融和周父算作旧识,若周仲安铁了心地要周妙回衮州嫁人,连发书信来,刘眉自也为难。
    可住到李佑白府中,便不同了。
    周仲安即便真想找她,也得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。
    “当然,能与你在一处,我再高兴不过。”周妙笑眯眯道。
    *
    三日过后,久在豫州,杳无音讯的李佑白忽然上书回京,称已过锦州,不日便可归京,又写下罪己文,称自己捉拿盐贩不力,有负皇恩,特来请罪。
    皇帝闻之大怒,李佑白的车架将入京城,便被李元盛召到了御前。
    令众人始料未及的是,御前的李佑白坐于木轮车上,双腿不良于行。
    朝野鸦雀无声,而高坐王台的李元盛收敛起先前上朝时,漫不经心的惫懒神情,直起身来,开口问道:“你这又是演得哪出啊?”
    李佑白头竖玉冠,脸色发白,拱手拜道:“陛下恕罪,儿臣无能,未能剿尽盐匪,反倒中了毒箭。”说到这里,他的声音低沉,语含颤音,道,“儿臣,儿臣昏迷了数日,醒来之后,双腿已再无知觉,不能行了。”
    李元盛忽地起身,数步迈下玉阶,居高临下地立于李佑白身前。
    他的目光上下打量过李佑白,眉心越蹙越紧,两旁站着的百官无不屏息垂首,不敢多看。
    “宣太医!”他扬声道。
    午时正,与宝安殿隔了数重飞檐反宇的坤仪殿中,响起了轻而疾的脚步声。
    柳嬷嬷撩开垂帘,匆匆进入内殿。
    她是伺候皇后的老人了,高榻前的宫娥见到她,忙躬身而退,让出了榻前的位置。
    柳嬷嬷趴在皇后耳畔,轻声道:“娘娘,殿下回宫了。”
    皇后闻言,睁开了眼睛,挣扎着起身,柳嬷嬷扶住她的背心,让她半靠在软枕上。
    皇后年近五旬,是皇帝的发妻,皇后无子,李佑白自出生后便一直养在她的膝下,直到他被李元盛送去了池州。
    皇后这几年一直缠绵病榻,自年前皇帝罢黜太子,皇后的身体更差了,一日不如一日。
    她低咳了两声,缓缓道:“人如今在何处?”
    柳嬷嬷叹息道:“尚在宝安殿,太医院也去了,奴婢听说,殿下,他,他的腿伤了,今日入殿,已不能行了。”
    “什么?”皇后剧烈地喘息了两声,又咳了起来。
    柳嬷嬷立刻抚着她的后背,劝道:“娘娘莫急,娘娘莫急。”又伸手接过宫娥递来的金盏,递到皇后嘴边。
    皇后饮过盏中药汁,渐渐止住了咳。
    “陛下,陛下如何说?”
    柳嬷嬷面露为难,压低声说:“听说,陛下骂了一句‘废物’,不过,兴许是在骂太医院无能。”
    皇后冷笑了一声,眉间郁色更浓。
    柳嬷嬷斟酌片刻,开口道:“殿下既病了,又入了宫,不若娘娘趁此时机,召他见一见,娘娘大病一场后,还没见过阿笃呢?”
    “阿笃……”阿笃是李佑白的乳名,他被抱来坤仪殿后,皇后给他取的乳名。
    恰在此时,一个小宫娥快步入殿,拜道:“启禀娘娘,碧落殿娴妃娘娘求见。”
    皇后的眉头皱了起来:“娴妃来做什么?”自她病了之后,后宫请安拜见都免了。
    不过短短一瞬,皇后便明白了过来:“她以为今日我要召太子来见?”
    皇后怒容骤起,冷声道:“不见!让她回去!”说罢,又咳了起来。
    柳嬷嬷忙给她顺气道:“娘娘不值得为那糊涂东西生气。”
    皇后慢慢止住了咳,摇头道:“本宫也不能见阿笃了。”
    柳嬷嬷垂首:“是。”
    等了片刻,皇后却又道:“不过,待他回去后,你亲去库房选一些人参和补药,一并给将军府送去。”
    作者有话说:
    第28章
    李佑白被罢黜之后,东宫自然是不能再住了,不过他自入军营之后,早年间也领了一个“游骑将军”的虚衔,城中有一座“将军府”被赐为府邸。
    年前在京中之时,李佑白便已从东宫搬进了这座“将军府” 。
    金乌西坠,天色渐暗,周妙和简青竹下得牛车,抬眼便将军府的朱漆红门和门上金漆牌匾,大门两侧还立着两尊石狮子。
    一个管事模样的人,自半敞的大门出来,朝二人拱手一拜:“周姑娘,简姑娘,老奴陈风,见过二位姑娘,二位姑娘随老奴来,自有下人归置箱笼。”
    他看上去年约四旬,身上穿着深灰襕衫,头戴黑冠。
    周妙猜想,这个陈风便是这座将军府的管事了,于是半福了福身:“有劳了。”
    简青竹却盯着那块将军府牌匾愣了愣神,方才道:“多谢。”
    进入将军府后,陈风领着二人绕过前院,走到了屋后,将军府不算小,中间亭台水榭一应俱全,周妙走过一圈,觉得大小大致与固远侯府相仿。
    后院有几重小院,简青竹的院子门口栽了绿竹,唤作“碧园”,周妙的院子稍偏一些,临近院后的高墙,唤作“阆苑”,周妙进门后才发现,院中还有一小方鱼塘,里面养着小金鱼,皆是指宽的鱼苗,想来也是才养了不久。
    陈风站定后,两个粉衣的侍婢自檐下转出。
    陈风笑着对周妙道:“周姑娘是殿下的贵客,若缺了什么,吩咐下人便是。”
    两个侍婢垂首拜道:“见过周姑娘。”
    周妙感到莫名有些压力,客气问道:“你们叫什么?”
    “奴婢冬雪。”
    “奴婢秋雨。”
    周妙点点头,又对陈风道:“跟着我来的,还有一个婢女小春。”
    陈风了然道:“小春学了规矩以后,自然还会跟着姑娘。”
    周妙心中一跳,这里毕竟不是固远侯府,小春既来了,自要学规矩。
    “多谢。”
    陈风又吩咐了几句冬雪和秋雨,便出了阆苑。
    下人很快便将她的箱笼送来,周妙的物件不多,冬雪和秋雨手脚麻利,很快便收拾好了。
    周妙插不上手,只得坐到外间。
    初来乍到,她心中不免有些忐忑,饮过两口手边摆着的沏好的热茶,开口道:“我去碧园瞧瞧简姑娘。”
    冬雪停住手中动作,问道:“姑娘知道去碧园的路么?”
    周妙起身,忙不迭地点头:“知道,我自去便是。”说罢,逃也似地从阆苑出来。
    她顺着来时的路往前院的方向走了没多远,便看见了碧园的木牌。
    院门大敞,院子里虽无鱼塘,却是花木扶疏,一派生机盎然。
    简青竹却正坐在檐下四处张望,她的身后同样立着两个粉衣侍婢。
    见到周妙,她急急奔了过来:“周姐姐!”模样也像是局促得很,“周姐姐住在哪个院子?离这里远么?”
    周妙往后虚指了一下,道:“不远,就住在阆苑。”
    简青竹回头为难地看了一眼立在檐下的两个婢女,小声说:“周姐姐不觉得这将军府,规矩好多。我不想她们跟着我,可那陈管事说我是贵客,才让人跟着我。”说着,她的眼里满是疑惑,“他还称公子为殿下,公子是什么殿下?是宫里的殿下?”
    李佑白竟然还没与简青竹细说,周妙暗暗吃惊,可眼下她再搪塞也搪塞不过去了,简青竹都住到这里了,她不说,陈风也会说,若是她问了,下人大概也会说。
    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,但周妙没料到,这个烫手的山芋到头来还是落到了自己的手里。
    她只得点点头,答道:“你说的没错,公子他确实是宫里的殿下,是大殿下。”
    饶是简青竹猜到了,但听周妙这么一说,面上仍是一惊,追问道:“周姐姐早就知道?那公子真是周姐姐的表兄么?”问过以后,简青竹兀自摇头,自嘲道:“不会,断不是表兄了。”她眨了眨眼,“周姐姐为何要骗我?”
    周妙一听,顿觉骑虎难下,解释道:“公子于我有恩,我因心中急切,想为他寻得良医,故此才撒了谎,且说,当日公子蛰居侯府,是不得已,隐瞒身份,也是不得已。”
    简青竹听得眉头慢慢皱了起来,看向周妙的眼神也难得地多了几分犹疑不定。
    周妙又道:“我向简姑娘赔个不是,千错万错皆是我错,是我先撒了谎。”
    简青竹摇摇头:“周姐姐既有苦衷,也是不得已。”
    然而,她脑中却忽然记起了二哥的来信,信上说大哥非是病故,兴许是被宫里的人害了,阿爹,兴许也是。若二哥信上说的都是真的,公子既是大殿下,真的能帮他找到二哥么?抑或是,她求了宫里的人寻二哥,无意之中,反而将二哥置于险境了呢?
    简青竹一念至此,既懊悔又害怕,一张小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。
    周妙细细观察她的神色,问道:“简姑娘还有什么想问的么?”
    简青竹的思路被她的话音打断,张了张嘴,却终究摇头道:“没有别的事了。”
    周妙暗自叹息,男女主角在书中也确实有这么一段波折,李佑白的身份揭露后,简青竹确实疏远了些,但李佑白说服了她,将她留了下来。两人的感情反而更进一步。
    她定了定神,此事她不便多干预,眼下唯有先等李佑白回来。
    可惜,直到玉兔东升,天色漆黑一片,周妙都没等到李佑白回府的消息。
    将军府中戒备森严,一过亥时,前院和后院便各自落了锁,院中也再无闲人走动。
    算起来,将军府中后院人不多,落锁之后,尤显空空荡荡。
    周妙躺在床上,睡不着,侧耳倾听,周围亦无人声,唯有夏夜里偶尔的虫鸣。
    第2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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