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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话音将落,她只觉面前李佑白呼吸一滞,眉骨微微一扬,嘴角也紧绷了起来。
    按理说,她现在整个人都被他钳制住了,理应顺着他的话说,先缓一缓情势,可是她现在头昏脑涨,想也想不明白。
    周妙挺直了腰杆,妄图以此动作多给自己一丝勇气。
    李佑白冷声一笑,突然咬了她嘴角一口。
    是真咬,连皮带着肉,疼得周妙头皮一麻,连忙伸手去摸,恍惚间像是摸到了一点牙印。
    “你!”有大病!
    周妙气急败坏地瞪向了他,李佑白往前一动,却又堵住了她的嘴。
    周妙心有不甘地咬了回去,她听到李佑白闷哼了一声,可是他却没有退却。
    不过数息之间,惩戒的意味变了味。
    她发间簪着的两朵珠花“啪啪”两声落到了地上,吓了周妙一大跳。
    她立刻顿住动作,却听门外传来一声重重的咳嗽,继而是陈风为难的声音道:“启禀陛下,陛下恕罪,昭阙阁来人了。”
    陈风停在寝殿外,目光盯着自己的鞋尖,他委实不想做这个“恶人”,但李佑白吩咐过,只要庆王有了消息,定要即刻禀告他。
    陈风望了望天色,欲哭无泪。
    庆王早不醒晚不醒,偏偏这个时候醒了。
    周姑娘还在寝殿里呢。
    陈风说罢,等了好一阵,忽见眼前的门扉大开。
    他连忙跪下:“陛下。”
    “平身。”李佑白的声音冷淡至极。
    陈风抬眼瞄去,他身上松散地披着一件白氅,早已除冠,乌发绑在脑后,脸色隐在夜色里,暗不见光。
    陈风不敢多看,只一五一十又道:“启禀陛下,庆王醒了,只是人不大好,陛下去瞧么?”
    李佑白不答,抬步便往昭阙阁的方向走去。
    他走了两步,又定住脚,对陈风道:“明日一早,便将吏部侍郎赵绍然寻来。”
    “是。”陈风答道。
    周妙听见门外的动静远了,低头一口气跑回了偏殿的寝殿。
    她的嘴角依旧隐隐作痛,找了铜镜一瞧,果真又红又肿。
    她跌坐到月牙凳上,心中既惊又恼。
    今夜过后,这宫里,她大概是待不下去了。
    李佑白喜欢她也好,不喜欢她也罢,这宫里,她是不能再呆了。
    周妙烦躁地捧着脑袋,作茧自缚,自作聪明,说得就是她罢。
    简青竹才是女主角啊!
    哪怕眼下不觉,但等到女主角真正离开李佑白的时候,他才能意识到女主角的可贵与可爱。
    她,她要是一时心软,真的留了下来,今日心软种下的因,就会变成来日心死成灰的果。
    钱,可以不要了,恩典,也可以不要了。
    她得想办法出宫去,回典茶司显然已经不是一条出路了。
    这宫里头,还有人能奈何得了李佑白么。
    保命当然重要,然而,往后宫墙深深,望眼欲穿,断断也不是她想要保住的生活。
    周妙深呼吸了数次,压抑住过快的心跳,以及心头漫卷的酸涩,几乎下定了决心。
    李佑白的皇位反正都坐稳了,剧情变数想来不大,她要想办法跑路了。
    *
    昭阙阁中的简青竹也在思考同样的问题。
    庆王虽是醒了,可他睁着一双圆眼睛,不言不语,像是听不懂话,一张嘴,唾液便顺着唇角流淌。
    他像是失了智。
    简青竹跪在李佑白身前,将头磕得砰砰作响。
    “求陛下成全。”
    李佑白心绪不宁,不耐到了极点:“简医官医者仁心,欲出宫求药,可朕如何能让庆王同你一起走。”
    简青竹脸色青白,又磕头道:“庆王如今病了,求陛下让微臣带他走罢。”
    “你自然可以走,想走便走,但是阿果是朕的幼弟,自要留在朕的身边。”
    他不是你的幼弟!
    简青竹几欲大声喊出,为何你就不能放了他走。
    他现在这副模样,还能有何威胁?
    可是她不能喊,也不敢喊。
    她弓着背,近乎哀求道:“求陛下念在过去的情谊上,成全微臣罢。”
    李佑白按了按眉心,道:“简医官是不是以为挟恩图报,便可予取予求,罢了。”他抬了抬手,“来人,送简医官回太医院,往后昭阙阁也不必来了。”
    简青竹闻言,愣愣地抬起了头,见李佑白丝毫不留情面,“陛下……”
    话音未落,真有宫侍一左一右地夹住了她的手臂,将她硬生生拉出了昭阙阁。
    夜风吹来,虽是夏日,她却觉得透心的凉。
    月影高悬,长夜漫漫,阖宫之中,无法安睡的,不只她一人。
    董舒娅,如今的董太妃临窗而立,了无睡意。
    碧落殿离华央殿离得远了,飞檐反宇,宫墙重重,她根本望不到一星半点来自华央的灯火。
    可是她依旧在窗前站了许久。
    李佑白登基了,要将先帝的妃嫔都打发了。
    李元盛因未留下诏令,后宫诸人并无具体去处。
    朝臣谏言,品级低者,放还回家恩养,品级高者,送入寺庙供养,而董太妃,便是要被送入京郊方静庵中供养。
    董舒娅面色雪白,脑中一会儿想到高姝,一会儿想到庄丽芙,她和她们的岁数仿佛相当,可是往后的人生天壤之别了。
    她怎么甘心,怎么可能甘心呢。
    她低头去看自己因愤怒而颤抖的双手,月光照在上面,仿佛清清白白,可是她晓得,为了李佑白,她究竟做了什么。
    道七给她的药,她从不多问,寻着机会便会喂给李元盛,她以为只要他死了,只要他死了,她就好了,阿笃就能明白她的心意。
    可是,她等来的是什么?
    新帝登极,再过三日,便要将她送去方静庵,让她绞了头发,去做姑子。
    “哈哈哈哈。”董舒娅怪笑了几声,笑得她身后立着的青环心惊胆寒。
    “娘娘,夜深了,该歇了。”这话,青环已经说了不知几遍了,但是董舒娅却像着了魔,只顾盯着窗外。
    雕花窗外无人亦无声,青环不晓得她到底在瞧什么,在笑什么,心中只觉毛骨悚然。
    “娘娘?”
    董舒娅回身,浅浅笑道:“晓得了,伺候梳洗罢。”
    第84章
    隔日, 周妙起了个大早,借着茶官的名头,出了华阳宫, 往茶园去取新茶。
    可她并没先去茶园,反而去太医院寻了简青竹。
    周妙见到的简青竹一脸憔悴,眼下青黑。
    她不由惊道:“你怎么了?是一夜没睡么?”
    简青竹勉强笑道:“只是睡得不好,今日周姐姐怎么来了?”说话间, 她注意到了周妙身上系着的腰带, 认了出来, “周姐姐做茶官了?”
    周妙点点头,仔细一阵她的神色,低声问:“是昭阙阁里不大好?”
    简青竹目光一闪, 撇下嘴道:“陛下已经不让我再去昭阙阁了。”
    周妙并不觉意外, 庆王,无论是生是死,都是横亘在男女主之间巨大的矛盾。
    周妙四下望过, 简青竹的居所里再无旁人,她直视简青竹的双眼, 沉声又问:“那你打算如何?”
    简青竹望着周妙急切的眼,话在嘴边转了一圈,却问:“周姐姐, 我可以信你么?”
    周妙颔首, 恳切道:“自然, 绝不会有第三人知晓。”
    简青竹局促地垂首按了按自己的掌心, 才缓缓说:“我想出宫, 想带阿果一起出宫, 走得远远的。”
    “庆王怎么了?”周妙问道。
    简青竹眨了眨眼, 仿佛下一刻就会落下泪来:“他撞到了头,呆呆傻傻的,像是失了智。”
    她说罢,抬眼直直望着周妙,睁大了一双杏眼:“我一定要带他出宫,带他出去医治。”
    简青竹一个人出宫或许可行,但是她要真想把庆王也一并带上,谈何容易。
    庆王没死,简青竹是不是走不成了?
    原书中,简青竹依靠四十二所的人才逃出了京,四十二所有南越人的眼线,救了简青竹,一是以此要挟李佑白,二是为了傩延报仇。
    再加上个庆王,她真能成功脱逃么?要是再加上自己也跟她一起走,岂不是难上加难。
    这条路是不是也走不通了。
    周妙想罢,眉间宛如笼罩了愁云惨雾,简青竹见了,对着她叹气道:“周姐姐莫怕,我绝不牵连周姐姐。”
    周妙连忙摇摇头,“我不是这个意思。” 她拍了拍她的手背,轻声道,“你小心些才是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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