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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简青竹只胡乱地点了点头。
    庆王先前来得实在突然,简青竹还没回过神来,脸上的茫然尚未退却。
    周妙瞧在眼里, 落座后, 轻拉了拉她的袖子, 示意她也坐下,简青竹适才回过神来落座。
    台下击鞠场中,一个擎锣的宫人, 手执金锤, 铛铛铛,敲了三下。
    他拉长了声音唱道:“时辰到。”
    周妙不由探身去瞧,场中的擂台已经准备齐全, 两根木柱上挂上了彩旗,一侧为青, 一侧为红,擂台四边以麻绳为界。
    这是击鞠之前的角抵戏,用以助兴, 是百戏中颇受京中权贵人士追捧的一种。
    两个角抵士, 赤身肉搏, 先将对方掀翻落地者, 为胜。
    为了凑趣, 每一场角抵都设有赌局。
    角抵共有三场, 第一场出场的是, 周士与柳士,两人一出场,看台便爆发出了喝彩色。
    二人身形高大,壮硕,每走一步,满身横肉都要抖上一抖。并且,两人皆是饱经训练的角抵士,周士十比八赢,柳士十比七赢,赢面上而言,周士略高一些,因而押周士者多,柳士者少。
    不一会儿,便有两个宫侍端着木盘行到帘前,问:“殿下,落筹么?”
    李佑白:“进来。”
    宫侍躬身而入,周妙适才看清了他手中的木盘,共有三格,左描青,右描红,中间一格留白。
    周妙遥望了一眼场中站位,周士为青,柳士为红。筹落青,则押周士胜,筹落红,则押柳士胜,若二人在半个时辰内,难分胜负,此局为和局,则是留白。
    李佑白扬手,点了点青格,陈风便将一锭金放进了青格。
    周妙趁机假咳了一声,李佑白闻声,朝她望来。
    “殿下,我也可以下注么?”说着,周妙摸出了腰间的一枚金饼,正是前几日下棋后,仅存的一枚硕果。
    李佑白:“哦?你对角抵亦有兴趣?”
    当然,谁不感兴趣,谁是傻子。
    穿书的金手指此时不用,何时再用?
    她记得书中的击鞠赛,自然也记得角抵戏,不过三场,每一场哪一方获胜,她记得清清楚楚。
    好比一个穿越回过去的人,记住了当期的彩票号码。这简直就是她生财的不二法门,周妙恨不能仰天大笑。
    然而,周妙收敛了表情,面目隐藏在帷帽的薄纱之后,只矜持地点点头,说:“今日如此热闹,我自然也想凑凑趣。”
    李佑白无可无不可地问:“既然如此,周姑娘下注哪一方?”
    周妙起身,毫不犹豫地将那一枚金饼投入了红格,押注柳士。
    “你想好了?”李佑白轻点了点青格,道,“周士,去岁赢过柳士,三战三胜,周姑娘大概不知?”
    周妙心中笑了一声,语带惶恐道:“我,我确实不知,不过,本也是凑趣玩儿,输赢不计。”
    李佑白挥了挥袖,那捧着三格木盘的宫侍便退了出去。
    第一局角抵开场,两方击鼓而动,周士先发制人,朝柳士进攻,柳士节节而退,似乎应对吃力。
    李佑白侧眼看了一眼伸长脖子张望的周妙,可她的面目掩在薄纱下,并不能看清。
    周妙察觉到他的视线,扭头道:“殿下,适才将开场呢。”
    李佑白笑道:“角抵士多爱速战速决,兴许等不了多久了。”
    然而话音将落,场中的柳士站稳了脚跟,双手搏击,抱住了周士的腰背。
    李佑白眸光一闪,不及细看,那柳士便已拽住周士的腰带,猛地将他往左侧拽倒。
    周士下盘不稳,左腿又被他骤然一扫,“咚”一声闷响,竟先倒地了。
    诚然,速战速决。
    周妙拍手道:“妙啊!”
    因为柳士并非热门人选,赔率将近一比八,周妙仅用一枚金饼,转瞬赢回了八枚。
    李佑白淡淡地笑了一声:“周姑娘眼光独到。”
    “哪里哪里,运气好罢了。”周妙谦虚道。
    简青竹笑道:“周姐姐,好生厉害,怎知那人会反败为胜?”
    周妙又道:“胡乱猜的,我只是偏爱红色。”
    第二场角抵,场中两位差异甚大,李士身经百战,唐士初出茅庐,二人虽体格相当,唐士贵在年轻,但论经验,李士技高数筹。
    青格唐士,红格李士,中间留白。
    李佑白将一锭金投入了红格,周妙随之将八枚金饼也放入了红格。
    李佑白问:“你孤注一掷?不留一枚金?”
    周妙摇摇头,谄媚道:“此一局,我信殿下。”
    李佑白轻笑一声:“我以为是你偏爱红格?”
    周妙反问道:“殿下呢?殿下为何选李士,不选年轻的唐士?”
    李佑白沉吟片刻,方道:“角抵亦是搏斗,短时间内以术御敌,才是上策。年轻气盛固然是好,可未经磨砺的刀绝非一柄好刀。”
    周妙笑言:“殿下所言极是。”
    锣响,第二局开场。
    唐士年轻,气力,速度均在李士之上,然而面对唐士的强横,李士应对自如,宛如四两拨千斤般,卸去他的力道。
    一局过半,唐士气喘吁吁,反观李士,气定神闲。他等的便是这样的时刻,李士遽然发难,使出浑身气力,将唐士撂倒在地。
    此一局,周妙以八枚金赢回了二十四枚,沉甸甸的金饼捧在手中,喜悦涌上心田。
    “周姑娘,好运气。”李佑白笑道。
    周妙正欲答话,帘外忽而来了一位贵客。
    道七和尚先念了一声佛,在帘外拜道:“参见大殿下,得闻殿下归京,贫僧特来拜见。”
    李佑白敛了笑意,道:“禅师不必多礼。”
    陈风旋即撩开竹帘,道七缓步而入,双手合十,垂首道:“许久未见殿下,忽闻殿下生了腿疾,贫僧日夜为殿下祈福,盼殿下早日康复。”
    周妙不由得多瞧了一眼道七,见他外罩白氅,容色肃穆,俨然一副久别之后略显生疏的模样。
    奥斯卡没你,我不看。
    “劳禅师惦念。”李佑白转而吩咐陈风道,“为禅师沏一杯龙井来。”
    道七顺势落座几前,陈风将茶碗递到道七身前,笑道:“此龙井自不比禅师茶艺,望禅师见谅。”
    道七接过茶碗,低眉道:“此茶一闻便知是好茶,一旗一枪,茶芽恰是正当时。”
    “禅师谬赞。”
    道七饮过一口茶,轻轻放下了手中茶盏,目光却投向了坐于一角的简青竹。
    周妙见状,叹道,是啊,道七竟然还未亲眼见过简青竹。
    不过他只看了一眼,便转开了目光,问李佑白道:“下月十月初八,殿下会来寺中么?”
    十月初八?
    还没等周妙想明白,十月初八究竟是什么日子,李佑白摇头道:“恐怕要让禅师失望了,因腿不能行,我便不往寺中斋戒了。”
    道七垂低眼,念了一声佛:“既已见过殿下,贫僧便不久留了。”
    李佑白亦不挽留。
    道七走后,简青竹才低声好奇地问周妙道:“先前那和尚是不是就是道七禅师?”
    周妙微微吃惊,问:“正是,你见过他?”
    简青竹答道:“当日龙舟灯会时,遥遥见过一眼。”她的目光又望了望李佑白,却未再说什么。
    场中几声锣响,压轴的第三场,双方登场。
    两人袒胸露背,周身古铜,身材虽也健壮,却不像寻常的角抵士。
    场中执锣人,唱道:“青格者,皇城卫戍官,方敢,红格者,锦州军麾下,赵怜。”
    这两个人不是久经角抵戏的力士,而是武人。
    看台之上接连发出了响亮的喝彩声。
    周妙不禁紧张地握了握手中的金饼,李佑白见她动作,问道:“此一局,你当如何落筹?”
    周妙沉默了片刻,说:“我拿不定主意,不晓得谁比较厉害,殿下以为呢?”
    京城卫戍由禁卫军统辖,拱卫王都,是皇帝的军,锦州军辖入京咽喉要道,由镇军大将军李玄掌兵,李玄非姓李,是由李元盛赐姓李,是当年削藩的一位猛将,是天子心腹。
    可惜,李玄也老了。
    李佑白轻轻抚过手边的茶盏:“青格者,胜。”
    待宫侍端着木盘来之时,李佑白果真将一锭金放入了青格。
    那宫侍来过两回,转而又将木盘递到了周妙眼前。
    周妙虽也有些犹豫,可还是按照剧情,取了二十枚金饼放入了中间留白一格。
    留白一格,一比二十五。
    若是赢了,她便能换回五百枚金。
    周妙清清楚楚地记得,这一局为和局,的的确确会是留白。
    李佑白凝眉问道:“为何?”
    周妙只道:“我拿不定主意,只好胡乱猜了。”
    二十枚金,并非小数目,哪怕是赌筹所得,真是胡乱猜测?
    李佑白眉心轻蹙,定定地看向周妙,可帷帽之下,他无法分辨她的神情。
    宫侍见她落筹后,旋即转身而去。
    落筹再不能变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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